23日,在南非约翰内斯堡,部分华人参加反排外大游行。
文/片 本报特约记者 王晓鹏 发自南非
4月23日下午,由部分华人参与的“万人反排外、要和平”大游行队伍横穿南非约翰内斯堡市区,至此,持续数周并蔓延全国、导致7名外国人遇害的排外骚乱暂时画上了句号。这场骚乱中,华人虽未成为主要目标,但艰难处境仍引发关注。2010年世界杯期间,很多媒体用“富贵险中求”来概括华商的生活状态。如今,5年过去了,治安恶劣、兰特贬值、工作证大量拒签……种种问题迫使一些华商黯然离开。在这个曼德拉梦想建立的“彩虹之国”,华商的致富路似乎越走越艰难。
4月23日上午,以往生意繁忙的约翰内斯堡百家商城门可罗雀,做批发生意的华商陈坤宏和开店的邻居们讨论着南非局势。他摇着头告诉记者:“排外骚乱终于结束了!自骚乱以来,这里的生意大受影响。周边开店的埃塞俄比亚、索马里等国商贩,因担心成为暴徒的袭击目标,都不敢来进货了,这两周的销售量比以往至少减少了一半!”
排外骚乱和恶劣治安
让华商蒙上心理阴影
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,百家、香港城、非洲商贸城、中国商贸城、东方商城等华人商城的华商,在这次排外骚乱中只蒙受了部分经济损失。最惨的当数位于约翰内斯堡市中心的中国城购物中心,因处于骚乱区而被迫关闭数日。
对华商而言,这次骚乱给他们心理上的冲击更为严重。在经历此次骚乱后,福建籍华商陈凤娟已决意离开南非。她安排女儿和女婿继续管理南非的生意并进行收尾工作,自己则准备转战日本寻找商机。陈凤娟在南非经商已有4年多的时间,在非洲商贸城曾有两家店铺,生意好的时候把老家的弟弟、弟媳、表弟等亲戚都带来南非赚钱。然而,此时的她却决定放弃,“离开这个整天就知道罢工、骚乱的鬼地方”。
相比骚乱,更让华商担心的还是愈发恶劣的治安。去年7月,山东籍夫妇李汝岩、倪维红在非洲商贸城附近逃离抢劫时,遭歹徒持AK-47疯狂扫射而殒命(本报曾作报道)。这对夫妇平时就住在非洲商贸城内,上下班会和邻居们打招呼。虽然他们和陈凤娟不熟,但两人的遇害仍给她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。陈凤娟告诉记者:“实在太恐怖了!想起那夫妻两人遇害,当时连续几晚上都睡不好觉,好久都不敢出门。”
福建籍华商樊淑球和丈夫,则在今年2月彻底离开了这个伤心地。两人在西北省某黑人小镇开设的超市遭歹徒持枪抢劫,她的丈夫在反抗时遭枪击,所幸未伤及要害。樊淑球在呼救时,被歹徒用枪托砸伤,口部缝了六针。夫妻两人藏在店中用来进货的30多万兰特悉数被歹徒抢走,苦心经营3年的积蓄化为乌有。
就在排外骚乱发生前几天,另一则消息经南非华文媒体的报道而引发广泛关注。福建籍侨胞何大旺,在和马拉维籍黑人工人进货途中失踪,疑遭该黑工抢劫杀害。数日后,何大旺的尸体在某黑人区被发现,马拉维籍黑工和藏着数万兰特货款的小货车至今没有影踪。至此,今年南非共有7名华商遭抢劫身亡。根据往年数字,几乎每年都有10到20名华商遇难。
更让华商寒心的是,发生盗窃、抢劫甚至命案后,南非警方的破案率基本保持在个位数。南非媒体曾引述政府部门的报告称,因南非警方办案效率低下且经常不遵守规程,导致谋杀案的成功定罪率不足18%。在今年发生的7起华商命案中,目前仅有1起的犯罪嫌疑人被警方抓获。
兰特贬值人民币升值
华商财富两头缩水
在香港城,来南非近10年、做毛毯批发生意的华商陈伟掰着指头给记者算了一笔账。2005年,南非兰特与美元的汇率是6:1；而那时人民币与美元汇率接近8:1,兰特比人民币还贵,从南非卖了货柜汇款回国,除去商品利润还能赚退税。2010年,兰特兑美元已贬值到了8:1,人民币则升值到了6.5:1,这样算下来利润差了不少,但总体来说,如果每年货柜量大的话还能薄利多销、有钱可赚。
到了现在,南非兰特兑美元已一路贬值到了12.2:1,人民币则持续升值到了6.18:1。除去银行手续费等,1兰特汇回国,折合人民币不到0.5元。100万兰特放在2005年能兑换130多万人民币,到2010年能兑换80万,到今天只能兑换不足50万,这生意还怎么做?
同时,南非国内房租、水电费等每年上涨10%,物价等也在飞涨。陈伟说,他的国内供货商是亲戚,现在两边基本全靠国内退税部分勉强支撑。“我打算再观察一年,实在不行就撤了!”陈伟苦笑着说。他说,他已经拿到了南非永久居留,孩子拿的是南非护照。他现在真的非常迷茫:回国吧,孩子连个中国户口都没有,上学都成问题；不回吧,在这里整天提心吊胆,还赚不到钱。
更让华商中的进口商头疼的是,南非国税局为增加税收,海关从去年起加大了打击灰色清关的力度。近期,从中国来的货柜,十有七八在德班港被挡柜。“一旦挡柜,海关就会要求开箱验货,你就要补缴各种税款、滞留费、港口占用费等,还要通过关系才能过关。”说起挡柜,另一名华商翁先生就痛心疾首:“前阵子,我等了两个多月、花了40多万好不容易清出一个货柜,结果在从德班运到约翰内斯堡途中,货柜里的货被人偷了近三分之一,损失惨重!”
唐人街牌楼烂尾
南非淘金已过黄金期
4月23日中午,受排外骚乱影响,非洲首条唐人街—约翰内斯堡唐人街上行人寥寥。在唐人街北头,是一座已于2013年10月落成的牌楼；而在南端,却是已经烂尾的水泥柱子和支架。
当初,南非的侨领们要给非洲首条唐人街的两头立上牌楼。2013年10月,南非总统祖马出席了唐人街北侧牌坊落成仪式并发表讲话,让在南非打拼的华商们感觉脸上有光。然而,南侧的牌楼却烂尾至今。一位知情人士透露,烂尾是因为承包工程的华人包工头在赌场欠了高利贷,卷着近百万兰特工程款潜逃了。
1994年,新南非成立,曼德拉领导的非国大上台执政。1998年1月1日,南非与中国正式建交。那时的南非处于新旧政权交替时期,由种族隔离突然变成全面开放。轻工业的不发达和政策上的不成熟,让不少前来淘金的华商一夜暴富,进而吸引了大批华商涌入。从1998年到2008年的10年,被南非华商普遍认为是“黄金十年”:很多侨领彼时都是街边摆摊起家,到今天都身家千万甚至上亿的大老板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,南非经济也陷入泥淖,直到2010年举办世界杯后才稍有起色。
2010年之后,南非经济持续萎靡,华商进入“微利期”。一方面,兰特持续贬值、人民币持续升值,华商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少。同时,这期间仍有很多华人相信在南非可以一夜暴富,通过各种途径来到南非追寻“淘金梦”,加剧了华商之间的激烈竞争。很多华商在赚不到钱的情况下,面对激烈竞争的华人同行,不但不敢提价,反而要降价留住客户。
因此,很多人都意识到,2015年之后的数年,南非华商将面临优胜劣汰的淘汰过程,一些有头脑的华商已悄然转行。然而,很多华商属于英语差且身份有问题,他们最终的结局恐怕只能是黯然出局。（来源：齐鲁晚报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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